发布日期：2024-07-20 13:14 点击次数：174
昊天影院爱情片
文 | 李辉
在汕头，九十年代中期，我终于看到了萧乾的“梦之谷”。
朔方已是阴寒冬季，而南国汕头尚是深秋。海风不带若干凉意，我住的汕头迎宾馆，正对着海湾那里的岛屿。远眺望去，葱翠山峦间，点缀着一幢幢白色、红色的建立，当地一又友指着对岸，告诉我，萧乾当年任教过的汕头礐石中学(萧乾写为“角石中学”)便在那片山谷中。
那就是七十年前萧乾的“梦之谷”。
一九二八年冬天，在北京崇实中学读书的萧乾，因为插足左翼社会行为而受到校方打击，并有传言他有可能受到缉拿。一个孤儿，无处栖身，仓促间，他在一位回乡省亲的广东同学的劝服下，离开北平，和那位同学悉数赶赴汕头。
在陶冶学校崇实中学读书的萧乾（后排左一）
1927年1月，北京崇实同学录
萧乾在陶冶学校崇实中学与同学在悉数
晚年的萧乾老是心爱把我方的一世说成是“未带舆图的旅行”，飘扬汕头无疑是他的领先旅行。莫得舆图，莫得设计，更没诡计。
然则，就是在飘扬汕头的短短半年多本领里，萧乾履历了他终生铭记的初恋。好意思妙的情怀，使这位第一次远隔故土的飘扬者在娇娆的海岛上获取慰藉。尽管他有难以排遣的孤苦、游移、忧郁，尽管初恋一开动就蒙上暗影，注定往来无踪，生机贬抑，但关于他这样一个日后将步入文学界的东谈主来说，飘扬汕头的朝朝暮暮的确是艰苦的东谈主生体验。
果然，七年之后，在三十年代中期的上海，受到巴金、靳以的催促，他终于写出了他一世中唯一的长篇演义《梦之谷》。其实，领先下笔写《梦之谷》时，萧乾并莫得准备写成一部演义，而只是想用散文的形式，用略带忧伤的笔调来回顾当年的情感之旅。
1937年秋天，萧乾完成演义《梦之谷》
谁知在《文丛》上发表时，靳以在目次上注明为“中篇连载”，在文化生活出书社办公地点挂起的刊物宣传旌旗上，还写上了这样的告白词：本刊将连载萧乾的中篇演义《梦之谷》，一个优好意思而哀悼的爱情故事。
一篇散文最终变为一部长篇演义，这就决定了作品尤为明显地具备了自传色调。在这部自传体作品中，萧乾用散文诗一般的话语和抒怀格调，描写了令他铭记的芳华体验。雨中芭蕉丛，山顶坟场，海滩礁石，坚韧不拔，吹琴唱歌，无法隔断的暗影，残败的结局……一切齐在作品中活跃起来。
这样的作品，很难分清哪些是现实中的故事，哪些是故事中的现实。汕头的飘扬，飘扬中的初恋，对他这样一个一世中生活约束碰到变故、波折的东谈主来说，天然只可算一个插曲。但是，一部《梦之谷》却将它升华为一个娇娆的体裁创造，从而也使之具有了非常意味。
文化生活出书社的萧乾《梦之谷》
萧乾《梦之谷》之“序幕”
萧乾为文化生活出书社的《梦之谷》题签
购买《梦之谷》的读者，在扉页上题写的话
关于萧乾，这无疑是一大幸事。他一世飘扬过若干场地，但惟独汕头之旅让他写出了《梦之谷》，因此，他与汕头便恒久有了一种非常的、飘溢着诗意的磋议。这也难怪，其后在八十年代，年近八十乐龄的萧乾，依然无比振作地和夫东谈主重返汕头，重游角石中学。
一九八七年二月，萧乾与文洁至若妇终于赶赴汕头。回京后，文洁若写了《梦之谷奇遇》。出书后，她送给咱们夫妻。她在著述中写谈：
一九四五年我念高三，第一次读了萧乾的长篇演义《梦之谷》。那时我十八岁，刚好是书中的男女主东谈主公谈恋爱的阿谁年龄。二十年代末叶在潮州发生的那场恋爱悲催，曾深深牵动过我的心。八年后，运谈使我和萧乾(也就是演义的作家)结缡时，我曾问过他可曾听到过那位“大眼睛的潮州小姐”的着落，他听了感到苍茫，仿佛不想再去回来旧事。
八十年代初，由于一次偶然的机缘，他和书中的“岷小姐”(本名陈树贞，是位已退休的照应)磋议上了，知谈她母亲(书中的梁内助)几年前如故弃世。树贞本东谈主由于遗传的原因，几年前见识就逐步零落，终于失明。生活不成自理，三年前回到故土汕头，住在她童年住过的角石——也就是《梦之谷》故事的布景。
一九八七年二月，咱们有契机来到汕头，住进第一接待所八号楼朝南的一个房间。安顿下来后，萧乾就呼叫我到阳台上，指着对海一谈远山对我说：瞧，那就是蜈蚣岭，我的梦之谷就在半山。”
（《梦之谷奇遇》）
文洁若题赠《梦之谷奇遇》，并盖萧乾印记 (1)
文洁若题赠《梦之谷奇遇》，并盖萧乾印记 (2)
外传萧曙雯还在汕头，文洁若迥殊赶赴探望：
去看望女主东谈主时，她病病殃殃地躺在私立进德小学的一间房子里。五十八年后，她依然住在一家小学里。
院中传来小蔡叽哩咕噜用潮州话先容情况的声息。照事前约定的，我是作为北京的一个记者来看望她的。
出当今我咫尺的是一位描摹枯槁的老年妇女，她的腰板照旧挺直的，看上去身体硬朗。穿戴整洁。但昔日油黑的头发，如今早已斑白；秀雅如水的大眼睛，也早已失去了光彩。天然，咱们不可能在一位年近八旬的老媪人身上找到她青娥时的风味，但虐待她的，难谈只是是冷凌弃的岁月吗？
我和她并肩坐在床沿上。屋里看不见滚水瓶或茶壶，她天然也莫得张罗沏茶。固然小蔡如故用潮州话先容过，我照旧用浩繁话这样开了腔：
“我是北京的一个记者，此次是到汕头来采访春节联欢会的。年青的时候我就读过《梦之谷》，也和作家萧乾同道相识。多年来，他一直记挂那部演义会不会给你带来不幸。”
这话像是勾起了什么不幸的回忆。她紧锁双眉，定睛望着我，慢慢悠悠地说：“一九五七年我被错划为右派倒不是因为那本书，而是因为我在大鸣大放时候给校长提过意见。”
固然带着潮汕口音，她的浩繁话说得还很可以。照演义所讲，她的父亲是严防广州田野的绿营旗东谈主。
我又问谈：“你可知谈萧乾也在一九五七年戴过右派帽子吗？”
“若何不知谈！还有东谈主成心把《东谈主民日报》上批判他的著述贴在我门上哩。”
我诧异地说：“《梦之谷》只是在一九三八年印过一版，正赶上抗战，解放后，直到八十年代才又重排出书。并且那毕竟是演义呀。为什么这样多年后还要把作家和你拉在悉数！”
曙雯摇头说，“这里的东谈主可不把它看作是演义。他们把书里所写的齐当成是真东谈主真事。文革前，我一直保存着一册《梦之谷》。”
我说：“读过这本书的东谈主，关于书里的男女主东谈主公齐惟有一腔哀怜，对您的娇娆影子，尤其留有印象。恨的只是那有钱有势的校董和那时的社会。我听小蔡说，您受了不少苦，想不到身体还这样硬朗。”
“我每天清晨齐去中猴子园，检会一下身体。”
听得出这是位意志倔强的女性。我对她骚然起敬。萧乾曾告诉我，他临了是在中猴子园和曙雯离异的。
我说：“昨天晚上我曾到中猴子园去看花灯。今天原本有广东潮剧院一团上演的潮州戏《八宝与狄青》，为了来拜访您，我烧毁了。”
她听了却无穷缺憾地说：“哎呀，多可惜呀！外传很拦阻易弄到票哩。连咱们校长齐没弄到。”
真沸腾她对生活还阐发得这样报复。
（《梦之谷奇遇》）
为萧乾写传已有十多年，然则到汕头我照旧初度。写传时，我未能前来汕头，而只是字据他的回忆，参照《梦之谷》的情节，来描写他的领先飘扬。这样作念，难免显得单薄，尔后，我一直为之感到缺憾，也一直但愿能有契机赶赴汕头，散步他的梦之谷。
不久前，我整理贵寓时不测发现，当年萧乾提供给我的一册他飘扬汕头时所写的题为《印迹》的条记，尽然还在我这里。我爱不忍释，赶赴病院探望萧乾时带给了他。一九二八年的这本《印迹》，到一九九八年整整七十年。
重赌旧物，一册薄薄条记，带给老东谈主若干记忆，若干温馨。他为我还保留着这本条记而沸腾，当即题词，把它作为最好的礼物送给我留作记挂。“一别七十载，诤友再会。送李辉诤友，萧乾，一九九八年秋。”我提防到，提笔书写时，年已八九行将欢度九十大寿的老东谈主，显得那样振作。
萧乾乾先生八十九岁那天，我去探望。萧乾题赠汕头的《印迹》送我
我能赞成他的振作与快乐。往来无踪的半年飘扬，关于他却是一段丰富的东谈主生体验。情感与心灵的长度，其实不成用本领来丈量。
《印迹》严格地说不是一个条记本，它是萧乾用其时上海群益书社印制的信笺装订而成的。信笺为毛边纸，长方形，共三十页。封面左上方，用羊毫写着两个大字：印迹。右下角写着：萍，汕岛。萧乾飘扬到汕头后用的名字是萧若萍，明显所以无根的浮萍来譬如我方当下的境况。
在封内，他用钢笔写着一句英语：For Whom？？两个粗大的问号分高下两行叠起来书写。下方用英文写着他的名字和日历，日历为一九二九年五月三旬日。另有一句英文写着：Before Banquet (赴宴前)。
萧乾在上海群益书社条记本上写下我方在汕头的“印迹”纪录
也不成说它是条记，而是他随时写下的诗句、随感。
飘扬的日子长短长短，飘扬者的神思也变化万千。到汕头时，除了在北京崇实中学的校刊上发表过一篇散文外，他还没到走上文学界的时候，更不可能意志到我方一世将与笔同业。但是，他本能地感受着笔墨的吸引，在领先飘扬的日子里，他明显找到了最好的倾吐内心的神志。
于是，在倘佯梦之谷的日子里，他用纪录随感的神志开动领先的体裁尝试，留住了号称贵重的飘扬印迹。不单是限于初恋的感受，紧要的是，他在这些条记中所触及到的不少主题，如贫富悬殊、挂家、母爱、社会调侃等等，在他其后的演义、散文中齐从头获取阐发。他其后笔墨格调中的俏皮、幽默，句式的朝上和富足变化，也在此初露条理。
以前，一般把他在《大公报•文艺》副刊上发表的第一个短篇演义《蚕》，作为他的体裁生涯的开动。当今来看，这本飘扬条记，其实完全可以视为他最早的体裁创作。奇怪，我其时写传时，为什么会忽略它的这一意旨呢？为什么尽然久久不将它整理出来发表呢？那时萧乾身体远比当今要健康，文想也正是敏捷之时，重睹旧物，想必一定会诱发他写出新的感念来。
当今，这一切因他的弃世而成为恒久的缺憾。
萧乾当年写飘扬条记时，还惟有十八九岁，芳华的诸般感受在这里留住深深的印记。
飘扬后生天然对飘扬有他我方的偏疼。“近代中国后生，一种很好的自尊，就所以飘扬为快乐。把一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的不雅念，如故扫除。在作品里，常见到什么’流浪’呵，’飘扬记’呵，这是可乐不雅的自尊，惟愿有合法的趋势！”写下这些话的东谈主，天然莫得把飘扬视为危途。
如他所说，五四以来的中国，后生的飘扬蔚然成风。像他这种孤儿姑且无论，好多有着齐备家庭、优裕生活要求的后生，也无不把离开家庭、流浪异域视为走向并立、追求新知的最好谈路。因追求更大解放和并立而飘扬，因对外面的寰宇充满兴趣和向往而飘扬。
飘扬带来社会的活力，带来个东谈主体现生命价值的机遇，在这样的称得上是风尚的布景下，飘扬中所具有的孤苦、不幸，也往往被忽略不计，致使被芳华的海涵涂抹上顺心浓彩。
让东谈主奇怪，年青的萧乾，为何对死一火有那么浓厚的意思意思？这偶然与初谙东谈主事的后生，老是心爱以顺心的情感去瞎想死一火关联。不知愁滋味，却乐于强说愁，是自古以来后生东谈主的通病。不外，对萧乾来说，在薄薄一册飘扬条记中屡次写到死一火，毕竟有他的绝顶之处。
他所在的角石中学隔邻，便有星星落落的坟墓与海湾相对。他和恋东谈主(《印迹》中所注“W”)在山谷流连，频频来到坟场。娇娆景况与死者魂灵相伴随，猛烈冲击着飘扬者的心。“呵，梦里满是坟下东谈主。”这样的断想自关联词然流出笔端。另一首《且归吧》，则明确表明是写于“看坟墓”之后。
也许是个恰巧，“文革”中也曾自杀过的萧乾，早在《印迹》中一再写到他对死一火的选拔，致使还迥殊写到了自杀。譬如那首《醉》。他一方面似乎往往感到死一火的吸引，一方面却又分明感到对死一火的怕惧。他明显在为产生一种他这个年龄的东谈主不该领有的念头而神思不宁。
萧乾在北京
几年后，一九三二年，他还写过另外一句话：“害他最利弊的莫过于脾气带来的伤感和多疑，为了这个，他频频推断我方的结局：不是自裁就是疯癫。”
谨慎萧乾的一又友知谈，他天性恇怯年迈，乐不雅的背后，常常隐含着忧郁。他很少伟姿飒爽金戈铁马，但在绝大无数时候，他又绝非驾驭逢源，丧失原则。在生活的雕塑中，他知谈如何迈出步子，如何发出我方的声息。自我保护意志，从他少年本领可能就已树大根深。
我合计，这与他自幼失去父母寄东谈主篱下关联。莫得家庭的暖热与保护，莫得母爱的支握，使得他很小就不得不独自面临东谈主世的零星与随性。一个孤儿，他的活命信念与才气，天然远远超出一般东谈主。
另外，很早就失去母爱的他，也就可能比其他东谈主更渴慕女性的蔼然，而女性的蔼然与顺心，一直是他生活的诗意。难以瞎想，在他一世的每一次飘扬，不管汕头，抑或其后二战时英国七年，如若莫得女性的支握，他会若何渡过？
正是这样的萧乾，才尤为看重我方的生命，看重现实带给他的每一次或长或短的异性走动。在随感中写死一火，写自杀，不外是年青飘扬者一盏孤灯下的心灵游戏。正如他带点玩弄滋味地说到“我底生之路走得正道理”。用“道理”的、肖似于旁不雅者的眼神端详生活，也正是萧乾脾气的另一面。
萧乾与文洁若重返东直门隔邻的西羊管巷子
但是，“文革”中萧乾毕竟最终选拔过自杀。因此在写传时我读到《印迹》中给捏造中的考查的那封信，竟然感到一种心灵的颤动。可以看得出来，写这封信时，萧乾完全用一种顺心心绪来设计我方的死。在不同的生命覆没神志中，他致使猜想了自杀。即便“东谈主工”去死，他说他也得意有一个极为顺心的环境。
在后生时作念过这样一个设计的东谈主，鼓胀莫得料到尽然有一天还真的不得不作念出了“东谈主工”去死的选拔。这天然不是预知之明。恰恰相悖，我把冥冥之中的恰巧，当作一个东谈主运谈的不可知性。早年留住的笔墨，不外愈加增添了悲催的重量。
我其时在传里写了这样一段话：“几十年后的萧乾，莫得疯癫，但却选拔了他所掂量的结局，从他对死的顺次的选拔上，若干可以看出，后生萧乾的个性气质何等深地留在步入老年的萧乾身上。那条记，不外是他平缓记下的闲情逸致，好比他在海滨顺遂扔出的一块石子。关联词，此刻，当老年萧乾写好又一次遗嘱时，它几乎可当作一场可悲的调侃剧。在这调侃之中，包含着何等冷酷、不幸的东谈主生内容！”
几十年后汕头飘扬与“文革”中的萧乾的平直磋议，恰正是这本《印迹》。
萧乾《印迹》“杂感随录”之《臭虫血》
《印迹》能够保留住来真实是个遗迹。七十年间，走过若干场地他我方也说不明晰。更何况战火、流一火、疼痛，在很长本领里一直跟随在他身旁。然则，《印迹》尽然历尽飘扬安心无恙，的确令东谈主感叹。岁月留在《印迹》上的唯一期间印记，要算临了几页中央火舌舔过的小洞。
萧乾难忘，在一九六六年“文革”风暴突起时，家东谈主曾烧掉不少书信、相片、绘图、书本。其中有一些刚刚烧到，火就被扑灭了，因而荣幸地留住一些旧物。《印迹》即是其中之一。
我来汕头的办法之一就是寻访萧乾的梦之谷。
其实，还未过海到角石中学——如今叫金山中学，我就如故开动寻访了。
角石中学其后改为“金山中学”
刚刚抵达汕头的阿谁晚上，接待我的汕头一又友得知我对萧乾的飘扬汕头很有意思意思，便告诉我一个音信：《梦之谷》中的女主东谈主公的原型还健在，就住在市区。我感到不测的惊喜，当即决定去拜访。这样，第二天上昼，在散步角石之前，我在汕头一又友们的作陪下先去看望《印迹》中所写到的“W”、《梦之谷》中雯的原型。
生活中的W名字就叫曙雯。当我初见到她时，她便指着挂在墙上的一幅画上的签字对我说：我一直用这个名字，莫得悔改！
说这句话时，她声息粗豪，透出刚强与刚毅。她已八十八岁，但身体健康，精瘦小个，尤显得有精气神，看上去比推行年龄要年青好多。她告诉咱们，每天早上她要到公园里去打两套太极拳。每天还坚握画画。当她拿笔为我写地址时，手少量儿不发抖，字写得工微妙整。绝顶让东谈主感触的是不仅她的记忆澄莹，并且想路还十分敏捷。
1996年驾驭赶赴汕头，终于见到“梦之谷”的女主东谈主萧曙雯
偷拍厕所女同学她不侧目谈及萧乾。她致使说，萧乾胆子小，似有不悦之意。这印证了萧乾在回忆录所说，他其时局促恶势力对他们的爱情的干与，因为有一位有钱有势的校董也看中了她，可能会对他有所恫吓。
无奈中，他急遽离去，回到北京。他们曾相约等萧乾大学毕业后，悉数到南洋去。关联词，她很快也被动离开了角石中学，不成完结他们的生机。从此，她与萧乾失去磋议，各自海角茫茫。一段值得留念的时光，便恒久褪色了。
我对她说，正在整理萧乾的这本飘扬条记，她感到兴趣。不外，七十年前的旧事，早已是过眼烟云，她并不阐发出绝顶的关注。
我问及八十年代萧乾、文洁至若妇对汕头的看望。她说她其时就外传萧乾来过。那一次汕头之行返京后，萧乾曾对我说过，他在汕头有东谈主告诉说她还谢世，但生活处境很勤快。他莫得去看她，说是要留住一个早年的好意思好印象。
倒是文洁若以一个记者的身份在别东谈主作陪下去看望过她，亲眼看到多年担任小学考验的她，其时还住在与脏臭茅厕一墙之隔的黝黑小屋里。因为她在一九五七年也被打成了右派(这要算其后的日子里她与萧乾唯一能够相接的共同遭际)，“文革”后固然被昭雪，但生活要求却莫得改善。
萧乾与文洁若
文洁若来访时，她并不知谈眼前这位所谓来自北京的记者，其实就是萧乾当今的夫东谈主。回到北京后，文洁若写了著述在报纸上发表，为她的处境而号召。
她当今住的这套一室一厅的简短楼房，正是当年进程萧乾、文洁若的号召，在汕头市政府关怀下分拨给她的。如今，和她住在悉数的是六十几岁的犬子。他是别称家庭大夫，这样，家里的墙壁上，与她的水墨画相映的即是几幅东谈主体穴位暗意图。
我莫得过多地问她和萧乾当年在角石中学的旧事。莫得必要。一部《梦之谷》悉数的顺心与诗意，足以描写七十年前两个年青男女之间哀伤的爱情。我只是问她什么时候读到《梦之谷》的。她说，早在三十年代，《文丛》上发表萧乾这篇作品时，她就知谈了。有要好的一又友从上海来，带给她这本杂志，对她说：这是写你们的。
她的一世过得很勤快，但终于挺过来了。
当年，七十四岁的弟弟送给姐姐萧曙雯一幅字昊天影院爱情片，闪耀地挂在墙上。这是录自《圣经》马太福音中的一句话：“惟有哑忍到底的势必得救。”